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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楼 夺 目 红
2012-06-12  来源:民盟常州市委

——我与周汝昌大师的书信交往

李业文

近日得知“最懂《红楼梦》的那个老爷子,去太虚幻境了。”心里咯噔了一下。闭目静思,周汝昌先生的身影映入眼帘。

周汝昌先生是我国著名的红学家、新中国研究《红楼梦》第一人,其代表作《红楼梦新证》被评为“红学方面一部划时代的最重要著作”,为近代红学研究奠定了基础。

长期以来,我一直有收藏文化名人手迹的情结。2003年3月,在红学家冯其庸家中,我请其介绍想认识周汝昌,冯不假思索地告诉我:“周老很热情,但请写字好象不行。他双耳失聪,眼睛早就不行了。”那天,我找到周府,入室求教。虽是第一次见面,居然一见如故,交谈融洽。周老戴着助听器,手里不时把玩着两只石质圆球。说话不多,一直笑眯眯的,静静地听我说,颇似孩童般纯朴天真。其实,我当时讲的话,他也未必能全听见或听懂。临别时,他送了我一本《诗红墨翠——周汝昌咏红手迹》。

收藏者的心,往往是贪婪的。有了书,还想有字。回常后,我抱着投好随缘的心态,在文化宫古玩市场上,买了一堆石雕木刻工艺品,寄给了周老。很幸运,马上得到了复信。信中说:“常州民盟李业文先生:重阳佳节前次同时拜收所寄信札及包裹,开箧而观,琳琅满目!您的审美选择,每件都让我喜爱把玩……但您太多费了,心实不安,今后万万不可如此。偶遇可赏者,惠我一二品足矣……”落款是“盲人周汝昌”。听说,从上世纪70年代末,周老就无法将字写在稿纸的方格里,而是在标准稿纸的背面任意书写。手稿上的字,非常大,有的地方还有重叠。恐怕是担心自己的字太潦草,周老在有些字旁边还特意重写注释了一下。之后几封信中也如此标注了。

关系接上了头,为今后的交往铺平了路。我想周老是红学家,谈《红楼梦》交心更为便捷。于是,我到老西门大码头,把与《红楼梦》有关的“毗陵驿碑亭记”一字不缺地抄录下来,又搜肠刮肚把我读《红楼梦》的心得体会写信说给他听。再后来,到常州梳篦厂买了“金陵十二钗”木梳送给他。真心换来了实意。不久,又有信来了。这回是用特快专递挂号寄来的书法条幅。写着:“常州经学文学词学,咸树高帜,人尚知之。而宋公凤翔独传雪芹著书,轶事尤为亲绝。”落款是“周汝昌时年八十五岁”。宋翔凤是乾嘉道年间人,周老在研究红学时,曾在讲座时多次提起,据常州学派大儒宋翔凤说,(曹雪芹因生性放浪而被家长“圈禁”于空室),“三年遂成此书(《红楼梦》)”。周老的书法,一向驰名。这幅行草,洒脱、遒健、劲挺,具有典型周氏风格。听说,周老受目力所限,70岁后便极少动墨了。如今居然认真满足一位爱好者的心愿,而且字里行间如此推崇常州,意外的收获,让我十分感激。

这以后,我更留意市场上物美价廉的工艺品。6月1日《扬子晚报》中提及周老一直枕一块玉石枕,我暗自揣测,不知是否还是我送的那块,可惜文章没有配图片,实为憾事。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不几次,周老又给我回信了,信中原文为:“……余濒盲矣,每日收各地求字者皆已不应,此为特例。(常州有特殊感情)……我不卖字,仍愿守贫。木梳不能把玩,有石雕艺品寄一件作纪念……请将字幅拍照寄回(将来要出书法集)。”落款依然是“盲人周汝昌”。遵嘱,我很快拍了照寄给周老,并继续在常京线上放飞小工艺品这只不断线的风筝。周老总是竭力回信。

信和石头让我和周老的感情,步步升温。可惜近几年周老的眼睛和耳朵几乎完全闭塞了,我呢,还常常想到他,依旧在各地的橱窗里、摊位上浏览寻觅。记得五六年前,我寄了一包海贝海螺给他,不忍心他再写字,劝他不用回信,可他仍赐我一函,“多谢又惠一箱雅品,贝壳多损碎,细雕牙子也碎了,不宜邮寄了……毛笔字是写不成字形了,给您的那一幅虽然甚劣,如今连那也不能了。可叹矣!”落款是“盲者”。这几年,周老一直没有忘记我,让子女邮寄给我《红楼梦夺目红》和《红楼梦别样红》两本书,书的扉页上,依旧是大师风范,一丝不苟地盖好章,签上名。

短文写到这里,该结束了。周老一身布衣,淡泊名利,关爱后学晚辈,对中华文化的热爱,对学术真理的坚守不移、穷追不弃的形象,仿佛依然在眼前。

(作者系原民盟常州市委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