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明 德

［摘要］ 辛亥革命刷新了中国历史，迈出了中国民主政治的第一步，并为其进程提供了一些启发、积累了一定的实践经验；同时因其固有的局限性而留给后人诸多教训，致使革命以后的数十年，中国的民主进程依然停滞不前甚至出现倒退。这些启发、经验和教训是什么？本文在分析其发生背景和简要回顾的基础上，做了些研究探讨，认为至少给后人留下了四点启发、六方面经验和四条教训，试图为进一步发展当代民主政治提供一些借鉴参考。

［主题词］ 辛亥革命  民主进程  经验教训

辛亥革命是指一个世纪前的农历辛亥年（公元1911年），以10月10日的武昌起义，至1912年元旦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这段主要历程为标志的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革命结束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矗立了中国民主政治的里程碑。

遗憾的是，革命以后数十年的历史表明，它又是一次不彻底的革命，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失败的革命。成功和失败，这对反义词，被冠于同一场革命，似乎有点矛盾和费解。那么，考量其成败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呢？笔者以为，唯一的标准，就是中国社会的民主进程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抑或是停滞不前？

在民主政治已成为世界政治潮流的今天，回顾、分析和研究100年前发生在中国的这场史无前例的民主革命，吸取其经验和教训，对于推进现代化的民主进程，具有不可多得的借鉴意义。

一、关于辛亥革命的背景和简略回顾

1，鸦片战争将中国拖入“双半”社会。1840年和1860年的两次鸦片战争，给闭关锁国、夜郎自大的“大清王朝”以致命的打击，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将中国拖入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帝国主义列强蜂拥而入，开始了长达一个多世纪侵略瓜分中国的屈辱历史。尽管期间也有统治阶级内部少数“洋务派”搞起了将近30年的“洋务（改良）运动”，试图“师夷自强”，但基本目的是要“借洋助剿”、镇压国内人民的反抗。

2，甲午战争催生了“变法”运动。1894年的中日“甲午海战”终于惊醒了“东亚病夫”式的睡狮，一大批爱国知识分子开始行动，先后有谭嗣同、康有为、梁启超、光绪（皇帝）等人发起了旨在“君主立宪”的“戊戌变法”运动。紧接着的“义和团运动”，由于清王朝愚眛错误的政策策略，最终引来了“八国联军”公然侵略，再次显示其昏庸、腐败与无能，引起国人的强烈不满，各地纷纷抵制中央政府或阳奉阴违，中央集权统治开始走向解体，最高当局不得不推行比光绪更加激进的“慈禧新政”。

3，辛亥革命在屈辱中爆发。1911年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于10月10日再次发动武昌起义，紧接全国各省纷纷响应并宣布独立。12月2日和25日，各省代表分别通过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组织大纲》和选举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从上海赶往南京途中在常州停车，在火车站台上向前来欢迎的常州市民发表演讲，随即赴南京宣誓就职，宣告中华民国正式成立。

二、辛亥革命对中国民主进程的启发和经验

（一）辛亥革命给后人的启发

1，民族之辱是发起革命的起源。如前所述，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这个一度曾为世界强国的洋洋大国，突然遭受几千年来前所未有的民族屈辱，特别是“甲午之辱”，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民族之痛无与伦比。当人们发现，这一切屈辱都源于落后腐败的既定政治体制，于是，以推翻现政权为目标的革命就会酝酿，就会爆发。

2，阶级矛盾是爆发革命的基础。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统治阶级对广大劳动人民实行政治上高强压迫、经济上残酷剥削，造成严重的贫富悬殊，导致阶级矛盾日益尖锐。“穷人巴造反”的铁定规律就会起作用，就会爆发革命。辛亥革命中资产阶级仅是革命的先锋队，真正的主力军是广大受压迫、受剥削的人民群众；没有全社会人民群众的支持，任何革命就会失去社会基础，也不可能成功。

3，统一战线是组织革命的条件。辛亥革命前后中国生成了多派政治力量，尽管革命的动机各有差异，但在推翻一个腐败的旧政权上，目标是一致的。这样就有了建立统一战线的基础，就具备了组织革命的必要条件。这不仅在辛亥革命实践中得到了验证，在此之前的农民革命中也得到了验证：太平天国革命就是同当时的捻军和回民起义军等结成了统一战线，所以才有其一时的摧枯拉朽。因此，没有统一战线，革命就缺乏了社会的广泛支持。

4，武装革命是推翻专制的保证。一部中国封建史告诉人们，在顽固的封建独裁统治体制下，任何试图通过“君主立宪”之类的“和平”改良（改革）运动，都是注定要失败的。“反动派不打不倒，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毛泽东语）。辛亥革命前的“洋务运动”、“戊戌变法”，以及慈禧被迫进行的政治改革，其底线是“不准革命”。所以，推翻封建专制制度唯一有效的方式或曰保证是武装革命，至少在中国这个特殊的国度里，是一条颠扑不破的定律。辛亥革命的十多次武装斗争也对此作了注解。

（二）辛亥革命为民主政治提供的经验

1，先驱思想是最宝贵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无论“民族劣根性”何等顽固，总会有率先觉醒的先驱。所谓先驱，顾名思义，是指马匹跑在前面，先走一步。这是先驱一词的字面涵义。笔者认为，从社会文化层面考察思想和行为的先驱性，是指在一个特定的国度或民族中，当人们普遍对某种思想和事物尚未认识、理解与觉醒，更未有普遍的追求行为之时，少数先进人物在形成一种新的认识或初步思想体系的基础上，升华为新的理想信仰而带头实践之，这样一种现象所具有的性质就叫做先驱性。先驱性的特征是先于大众觉醒；其作用是教育、引导、动员和带领大众认识和追求新事物，并为其实现而动员起来，团结起来，不懈奋斗。

辛亥革命中的先驱人物，毫无疑问是孙中山。当然，也不能否认康有为。是康有为领导了中国知识界的启蒙运动，在我国历史上首次倡导了政治体制上的中西结合，并提出了具体的宪政方案：兴民权、设议会、进行选举和地方自治等。因此，孙中山、康有为等人就是中国民主革命的先驱。

2，政治是可以协商的。辛亥革命的直接成果是推翻了封建王朝制度，更新的亮点出在革命胜利以后。以孙中山、袁世凯、梁启超为代表的三大派政治力量，没有像历史上历次农民革命胜利后互不相让，再用“马上功夫（战争）来决定鹿死谁手”（李公朴语），而是用政治协商来解决建国问题（这就是资产阶级革命比农民革命的先进之处），因此在短短2个多月时间里就“谈”出了一个崭新的“中华民国”。这样解决政治问题的方式，社会代价最轻、成本最低。这个成功直接告诉国民：政治是可以协商的。

3，政府是可以选举的。其实，早在辛亥革命前，中国已经开始尝试议会选举。1908年8月，清政府颁布了《钦定宪法大纲》和《逐年筹备事宜清单》及《臣民权利义务》、《议院法要领》、《选举法要领》等三个附录，规定第二年开始举行地方咨议局和中央资政院选举。宪法大纲基本上体现了“三权分立”的原则，并规定“臣民有言论、著作、出版、集会、结社、拥有财产、选举和被选举议员等权利”，同时，清廷也放宽了对报刊及政党的限制。在这个“慈禧新政”下，各省都开始了“议员”选举。当然，这是在继续保持中央集权下有限的“立宪选举”，“钦定”、“臣民”之类的用语充满着封建色彩，但毕竟向着民主跨出了惊人的一大步。辛亥革命后的选举就比它彻底多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和总统都是选举的结果。

4，多党是可以合作的。辛亥革命前后，特别是清政府“放宽党禁”以后，中国迅速生成了大小一百余政党，各自发表不同的政见，形成了自春秋以来2000年中少有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其中一些有代表性的大党派进行合作，一下子就搞出了崭新的政治成果。特别是中共成立以来，孙中山实行了“联俄、联共、辅助农工”三大政策，而且尝试了你中有我，我中容你，党中有党，开创了多党共存、多党合作的先河。

  5，领袖是可以退位的。
中国自古以来，领袖人物一旦坐上“一把手”交椅，是不会自动下台的。但是，到了孙中山，在遇到一系列无法解决的问题（尽管有其主客观原因）后
，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就主动退位了，让位于在清末新政中政绩显赫
、得
到资产阶级
信任和列强各国
支持的袁世凯。孙中山的退位开创了领袖可以下台的先例，为后人树立了榜样。
 

 

6，民生应当是第一位的。辛亥革命最大的思想成果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一谓民族主义：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求得国内各民族之平等；二谓民权主义：人民有选举、罢免、创制、复决四权以管理政府，政府有立法、司法、行政、考试、监察五权以治理国家；三谓民生主义：平均地权（实行耕者有其田），节制资本（私人不能操纵国民生计）。从三者内容及其相互关系分析，说到底，民族和民权最终是为了保证民生。因此尽管民生排列在后，实质上民生是第一位的。尤其可贵的是，“人民管理政府”与“平均地权、节制资本”，至今仍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辛亥革命留下的深刻教训

1，有限革命的不彻底性。辛亥革命既“没有从政治上、思想上、文化上动摇封建制度几千年赖以生存的文化根基即儒家文化”，也未改变帝国主义欺负和侵略中国的局面，更未改变中国的“双半”社会性质。因此革命成功后不久中国人民不得不在1919年爆发“五四运动”，重新发出“反帝反封建”的呐喊和打出要请“德先生”（民主）和“赛先生”（科学）的旗帜；甚至10年后开始爆发的无产阶级革命、20年后日本帝国主义大规模武装侵略中国，也与此“有限革命”的不彻底性不无关系。

2，资产阶级革命的局限性。资产阶级因其既得利益者的社会地位所决定，只能革他人之命而不允许革自己的命。当然，其中也不乏孙中山这样为国家、为民族、为全社会各阶级利益而具有宽广胸怀的先驱者。只可惜孙中山过早逝世，导致了革命的成果被新生的资产阶级所占有，整个国家又重新回到封建独裁统治的老路上去，开了历史的倒车。

3，投机家带来了复辟后果。任何革命都难免有人投机钻营。辛亥革命中最典型的投机家莫过于袁世凯，他在窃取了革命成果后便立即做起了皇帝梦，83天后便在国人声讨下一命呜呼身败名裂。无独有偶，那个“辫子君（军）”张勋也步齐后尘，结果只维持了12天。此二人的封建复辟虽然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的笑柄，但却使中国的民主政治发生了巨大逆转：复辟直接导致各方军阀的崛起，在地方上建立独裁统治，然后相互混战，将一个刚刚走上民主的国家，重新陷入军阀割据的封建统治境地。这就是投机家带来复辟的严重结果。

4，武力形成的独裁政权难免腐败。辛亥革命除了前期长达十数年的思想斗争以外，最终也靠武力取得了胜利。其根源、影响和后果有三：首先从根源上看，系中国政权演变规律使然；其次从影响上看，为以后发生的历次革命树立了“榜样”；其三，从结果看，民国开始时并非独裁政权，但是孙中山在世时忙于“护法”和“反复辟”，虽对于腐败深恶痛绝，却没有精力来制止腐败。蒋介石上台后也忙于武力“统一”的内战，推行的仍是“一党一军一个领袖”的独裁统治，腐败便日益猖獗并以“加速度”发展，笔者把它叫做“腐败加速度”。因此，民国最后就“输在了政治腐败上”（蒋介石语）。再往前看，辛亥革命以前的历朝历代凡靠武力上台的政权无一不在腐败中倒台，速度最快者莫过李自成；国际上类似例子也比比皆是。

……

综上所述，辛亥革命走出了中国民主进程的第一步，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同时由于其诸多的局限性，特别是革命党人的先天不足、历史文化和社会背景所导致的民主与法制制度缺失等多方面的限制，它留给后人的经验和教训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在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并用武装革命夺取政权且已执政了60余年的今天，面对许多国际国内与历史上“惊人的相似之处”，认真研究其成败得失，防患于未然，对于巩固和发展已经取得一定成就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防止重蹈历史覆辙；对于和谐社会建设以及中华民族的长治久安，一定会有所裨益。

2011年5月

（作者单位：民盟常州市委

联系电话：0519-85683882，13358198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