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王熙凤“毒设相思局”，害得贾瑞入套，一病不起，命若游丝。然这个“好狠心的嫂子”，让贾二爷又恨又爱，梦中不时和凤姐鱼水交欢，以致病入膏肓。跛足道人持“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的“风月宝鉴”，前来为贾瑞治病。跛足道人千叮咛万嘱付：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紧，要紧！

贾瑞照了宝镜的背面：白骨遍地，凤姐是一具骷髅，惊得一身冷汗，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病情好了不少。但贾瑞经不住诱惑，将跛足道人的警告置若罔闻，照了宝镜的正面：男欢女爱，欲海横流。让他相思成病的凤姐正向他招手。于是，贾瑞扑到宝镜里，和凤姐反复做爱不能自拔，最后精竭而亡。于是，贾瑞的家人怒烧“风月宝鉴”，大骂妖道害人。跛足道人则反驳道：“谁叫他自己照了正面？”贾瑞家人便哑口无言。

是耶？非耶？这个悲剧值得深思：跛足道人的“风月宝鉴”，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这个“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的神器，非但没有治愈贾瑞的病，反而致他身亡。造成这种严重后果的原因，也许像跛足道人所辩解的那样，是贾瑞自己不能“慎独”，而“照了正面”所致。但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被掩盖、被忽视了，那就是缺乏对贾瑞的制衡与监督！

贾瑞自酿苦酒勿庸置疑，但假如跛足道人不只是嘴里喊着“要紧要紧”，而是看着贾瑞照背面；假如贾瑞的家人尽职，密切监督，也许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糕。然而由于缺失了这些“假如”，一切都只能是事后诸葛了。

如今社会的一切，似乎都围绕着交换这个中心旋转，一切似乎都在交换中飞流。于是，堕落似乎成了一种时尚，厚颜无耻变成一些人炫耀的资本。不少官员肆意颠覆传统，挑战规范，告别良知，鄙视崇高。他们无所禁忌，越轨放纵：一个市检察长娶了三个妻子；一个街道的书记养了七个情人；成克杰一边说广西还有100多万群众没有脱贫，他睡不着觉，另一边却养着情人，受贿1000多万；郑筱萸说他吃东西不放心，却贪赃枉法受贿几千万；海南的一个书记玩权术、玩女人、玩政绩，被称为“三玩”书记；一个市的政法委书记，因被拒绝提供色情服务而大打出手……群众说这些人原来就根子不正，是流氓变官员。也有人说，这些人原来还不错，是当了官才变成流氓的。问题的要害是，为什么流氓能变成官员？又是谁，怎么能让流氓变官员？反过来，为什么当了官反而会变成流氓？是什么原因，是谁放纵了他们为所欲为而成了流氓？归根结底，是用人和管人的制衡机制出了问题所致。

世风日下，人欲横流，人们的生存价值取向嗜欲太多，许多公仆在欲望的泥淖中迷失了心性，欲壑难填。对此种种，古人早就提倡“君子慎独”，告诫一个人不欺暗室，谨慎不出格。这个人的修养故然重要，但当条件具备、权力膨胀而缺乏制衡机制，仅靠慎独、自律是苍白无力的，必然导致腐败。就像贾瑞不顾告诫，明知是死路，还是要照“宝鉴”的正面一样。所以，“君子慎独”是缺乏制衡的一种无奈。

建设和谐社会，树立廉洁、高效、为民众信赖的政府形象，以完备的国法和完善的政策法规规范各级官员的行为，是极为重要的；对各级官员进行道德情操、信仰、素质、觉悟、慎独的教育也是不可忽缺的；惩治腐败同样也是必需的。但是，缺乏真正的、有力的监督和制衡，势必收效甚微，就像“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的“风月宝鉴”一样，还是救不了贾瑞的命。

诚然，在国家治理和施政中，已经设立了监督、监察机构。然而，这种机制是体制内的机构，它隶属于各级党委和政府，很难对本级政府和官员开展督查，成了一种摆设，使得一些人胆大妄为、肆无忌惮，无视党纪国法。这应该引起我们的深思。

所以，我们在政治生活和施政中，不仅要求官员“慎独”，不仅要有“专治邪思妄动之症”的宝器，不仅要反复告诫“要紧要紧”，更要有一套真正的、有效的、切实可行的制衡机制。

民盟连云港市委

刘旭光

2009年8月19日

（作者系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初教系副教授、民盟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