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谈《金瓶梅》中西门庆形象的价值
《金瓶梅》曾是一部禁书，这是尽人皆知的。当它摆上书摊面对普通读者的时候，社会已经由性无知、性压抑进化到了性启蒙的黄金时代。各种性药性用具作为商品在街头涌现，随着劳伦斯的《 查泰莱 夫人的情人》等系列大胆描写性小说的流行，什么世界性小说系列也悄然热销摊头，还有大批触及女性自我性体验领域的体验小说，由《一个人的战争》发端，相继出来了《私人生活》、《北京的独身人》及《情爱画廊》等长篇，直到最近的《青年文学一七十年代出生的女作家小说专辑》，更使剖露性的文学达到了高潮。这些作品无论其大胆开放的观念，还是赤裸直白的描写，都直追《金瓶梅》的作者和劳伦斯等性文学大师。他们若在九泉下有知，也会自叹弗如。今天人们对传统的性描写，已经失去了以往那种窥性猎奇的兴趣。在这种《金瓶梅》遭冷淡的时候，作为普通读者阅读这部现实主义的优秀巨著，彷佛扫去了眼前许多烟雾，更能看清它的真实面貌了。
许多前辈专家、学者曾对《金瓶梅》作过非常公允中肯的评价，《金瓶梅》确是一部承前启后，衔接古典现实主义和近代现实主义小说的伟大“奇书”，尤其是书中塑造的西门庆形象，好像在我们的生活中可见其影，在社会里隐有其身，似乎达是一个永远难以泯灭的形象。那么西门庆这个形象究竟有什么价值？下面谈点自己的看法。
暴发户的缩影
《金瓶梅》这部惊世骇俗的长篇小说，以写实的手法，在描摹我国十六世纪城市居民日常生活的广阔背景上，主要写了西门庆一家的兴衰历史。它不仅通过西门庆这个集财、色、权于一身的典型，展示了这个市侩、官僚、恶霸家庭的兴衰，并以他交接权贵、周旋士类等情节暴露西门庆的市侩嘴脸；通过他摧残妇女、欺压百姓等情节鞭挞他的恶霸行径；还进一步通过他延纳僧道、敬神拜佛等情节，笔伐他的丑恶灵魂，无情地揭露了那个时代的种种黑暗和丑行，预示了那个社会的必然崩溃及商业资本主义的萌芽，而且还深刻地展示了社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从而对这个社会的虚伪、冷酷和利己主义的本质作了有力的暴露。
作为该书的核心人物西门庆，他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呢？小说开头对他的介绍是清河县一个破落财主西门达的儿子，在县衙门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儿就是个浮浪子弟，使得些好拳棒，又会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近来发迹有钱，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揽，说事过钱，交通官吏”一举成了“满县人都惧怕”的西门大官人，这个十足的土豪大官人，为了得到潘金莲，谋杀了武大郎，请了一下吏役团头何九，给了他十两银子，何九便替西门庆作了遮盖。当他看中寡妇有丰厚的嫁妆，“手里现银也有上千两”还有三二百筒好梭布，便将她骗娶到家，并吞了寡妇孤儿的财产。他行贿官府设法把武松刺配去了孟州，又把潘金莲娶回了家。当他看中邻居、朋友花子虚有大宗财产，便想方设法勾引她的娘子李瓶儿，把花子虚气得生病死了。李瓶儿在被他冷落时便招赘了医生落竹山，西门庆发现便叫几个流氓痛打蒋竹山一顿，并捣毁跟他竞争的生药铺，妙计安排又把李瓶儿娶回了家。这时的西门庆已是一妻五妾，爬到了跟本地官员平起平坐的地位，他给周守备拜寿，和他同坐席间的便有夏提刑、张团练、荆千户等官吏。这期间京里奸贼杨戬被参倒，他的亲家陈洪是党羽，将要发配去边卫充军，慌急打发儿子媳妇回岳父家躲避，女婿先送了他五百两银子作人情办事，西门庆毫不客气还“把箱笼细软”也巧夺归了自己。他这个市井商人能跟地方官吏平起平坐，原来是他亲家陈洪的关系，跟大官杨戬早有勾结的缘故。为了免去自己勾结杨党的罪责，西门庆派人星夜赶去京城，先给蔡太师送上重礼，又以五百两银子贿通李邦彦，便把西门庆的名字改成贾庆，案子就一笔勾销，他还攀上了蔡太师这座更大的靠山。这个市侩、土豪、商人的势力陡又大增，竞能为大商人说份上了。不久，他给蔡太师送去重重一份生辰礼，还给管家翟谦送上漂亮的小姐，结果这“一介草民”的西门庆，忽地就提拔为山东提刑所的副千户，他的功名财势更是非同凡响了。那些逢迎趋奉者络绎不绝，连太监们也赶来给他贺喜。西门庆总是不失时机地抓住机遇就搞钱、权交易，或投资放长线渔利。新状元蔡一泉省亲路过，他除了殷勤招待，还奉送他金段银绢，合香和白金一百两。不久就大获回报，蔡状元点了御史，特替他邀请宋巡按来家饮宴，为西门庆大壮门威，抬高了地位。西门庆还为盐商揽事，在蔡御史那里讨封书信便请准提前一个月发货，获得厚利。扬州盐商王四峰被押在牢，“许银二千两”，求西门庆转托蔡太师人情，以求释放。西门庆趁送生日礼担随同附上揭帖，蔡太师心领神会，一封书信下去，王四峰等十二人便“尽行释放”。至于那个宋巡按，在任期间受过西门庆的经济接济，他期满回京时举劾地方官员，竟让西门庆推荐人才，西门庆趁机推举了送过“二百两银子”给他的荆都监和自己的妻兄，俩人便骤升美差。西门庆大搞钱权交易，己是财源滚滚而来，可他还贪心不足，不择手段兼并、诈取、搜刮老百姓的钱财，诸如以贱价购进绒线，自己开设绒线铺，日进银子四五十两。他买卖人口，七两银子就买了个十五岁的夏花儿做丫头，过后看不顺眼又拉出去卖了。在他做了提刑官后，更是胆大妄为，处处显露无赖的本色。苗青串通强盗杀了家主，关进提刑所，他收了苗青一千两银子，便把他放了。这事被曾御史参了一本，他便赶紧送礼给蔡京，竟又利用裙带关系替他开脱了罪责。蔡太师的生辰又到了，西门庆亲赴京城拜寿，送上二十杠金银财宝，欢喜得蔡太师让他作了干儿子。这个心狠手辣、贪婪无厌的劣绅、官僚、商人更是不可一世，不但地位日显，财势日增，商店开得更多，买卖做得愈来愈红火，而且还能为官吏们通关节说份上，并可跟宋巡按之类的大员们平起平坐了。正当他升了正千户提刑官，进京陛见，和朝中执政的官僚们都勾结着，很说得来的时候。这个官运享通、财气大旺的暴发户，却因纵欲过度，突然一命呜呼匆匆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西门庆这个市井商人“发迹变泰”的历史，仅仅只有四、五年，他就由小商人发迹为土豪，继而为劣绅再进位到官僚。他的地位身份不管怎么变化。但他始终紧紧抓住经营商业不放，以商业作为立身之本，实际上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官商。是什么造就了这个十恶不赦的暴发户西门庆呢？毫无疑问，首先是那个暗无天日的社会，那个时代的腐败政治。反过来说腐败的官僚，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必然产生出西门庆之类的畸形人物。从这个角度来讲，西门庆“发迹变泰”的历史就是当时那个时代、那个社会、那个政治制度的浓缩。透过西门庆这个疯狂进行钱权交易者的罪恶缩影，暴露了那个社会的腐朽、堕落及种种荒唐的丑恶，表明了当时的政治制度已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这个暴发户典型也就为我们提供了一定的认识价值。
金钱奴的鉴镜
西门庆是现实主义大师笑笑生无情鞭挞的反面人物，也是小说中最主要的核心人物。全书以西门庆的“发迹变泰”及家庭兴衰为脉络铺陈，作家围绕着西门庆的行迹走向，逼真如画地描绘了市井社会及政权机构的各色人物，都各具独特的个性。西门庆这个上层市民，为什么靠经商致富并以此为凭借，能在短短几年中爬上显赫的地位呢？这就是他善于大搞钱权交易，深知钱能通神。他谋杀武大，设法交通官府，充军武松，只是为了夺色，小试牛刀。尝到甜头后便由“交通官吏”发展到勾结官府，再傍上显贵高官做靠山。他仗着有众多后台撑腰，为了满足自己的骄奢纵欲和巩固提高他的地位，他就不断敛财扩大自己的财富。他除了在商业上投机取巧、欺行霸市、诓骗诈取和偷漏税收，还通过官府说事过钱、放债取利、包揽讼事、索取贿赂。其手段无所不及，并变本加厉，发展到肆无忌惮，这究竟是什么世道，能让西门庆如此横行？而且由豪绅、富商进而成了官僚。作家从多角度多侧面展开了描写，围绕着西门庆的发迹敛财展开了一幅社会长卷，让人们看到的是内阁辅宰的贪赃枉法，卖官鬻爵；巡按御史的量财取人，巧掠钱财；知府县令的营私舞弊，中饱私囊，上行下效，更不必提小官小吏了。贪婪和敛财已不再是统治集团的特有了，就是那些市井帮闲、行院妓女，平民奴仆无不在为钱财营营奔走，显示着这个社会己被铜臭腐蚀污染得一团漆黑，人们一个个被扭曲了心态，被金钱异化成了它的奴仆。正是这种时代风尚下，浮浪子弟出身的西门庆才能发迹有钱，被钱财异化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金钱奴，他的一切行为都受金钱的驱动和指挥，意识里唯有金钱，没有人性和情义。小说明写了西门庆续娶最后三个侍妾的情节，其中孟玉楼、李瓶儿是有丰厚陪嫁的，潘金莲则是个穷货。作家在这里采用了对比的手法，按理应该先娶潘金莲，娶她的障碍已经扫除，可媒婆薛嫂跑来跟西门庆说娶孟玉楼，一个从来没有跟他见过面的寡妇，竟然走到了潘金莲的前面，是什么东西让西门庆动心着迷了呢？那就是孟玉楼的钱财，也因薛媒婆摸准了西门庆的心脉，她说媒不先介绍孟玉楼容貌品行，而是先说她前夫留下了多少家财，“银子少说也有千把两”何况还有大量积存的家私。西门庆听了欣然同意，立马就行动，第二天就去拜会孟玉楼的夫家姑妈，接着就去相亲，还谎称自己死了老婆，要娶她回去当家主事，取得她同意后立刻就择期定婚娶，前后不到半个月，神速娶回了孟玉楼，骗来了二十多个小厮、差役抬回的丰厚嫁妆。至于潘金莲在他娶回孟玉楼后，又拖延了一个多月，在潘金莲再三催促下才娶她回来。西门庆娶妾从来都是先偷情后娶家来，唯独孟玉楼是个例外。再说李瓶儿比孟玉楼更有财富，她托收公公花太监四个儿子的遗产，当花家起诉开封府要追分财产时，李瓶儿便找了情夫西门庆，“搬出六十绽大元宝，共计三千两，去寻人情，上下使用。”“奴床后还有四箱柜蟒衣玉带，帽顶丝环，都是值钱的珍宝之物，亦发大官人替我收去。”西门庆以“两架食盒，把三千两银子先抬来家。”那些珍宝箱柜便“夜晚打墙上过来”“西门庆收下他许多细软金银宝物，邻舍街坊俱不知道。”李瓶儿丈夫从牢里放回来，不见了财宝气得一病身亡。花家成了人财两空，西门庆却暗地发了大宗横财，可他并不就此罢手，进而利用李瓶儿急着要跟他成婚，不断让李瓶儿变卖私蓄财产，又出银几百两替西门庆修院建楼，李瓶儿为笼络他的妻妾，又分批掏出十支御用金簪送礼，直到拆墙占去李瓶儿的房宅地产，西门庆也没让她达到心愿，气得李瓶儿大病了一场，这就是西门庆敛财的手段：前者对孟玉楼的钱财采取的是诓骗，后者对李瓶儿采用的是巧取。一个是诓骗应快取，一个是倒贴须慢掏，可见西门庆敛财手段之高明。他待自己将要娶回的妻妾，有的已经以身相许了，尚且如此的工于心计，居心匝测，毫无情义，手段如此鄙劣可恶，不必再多说在其他方面了。当然作家在刻画西门庆敛取财富方面，并未把他描绘为地主守财奴式的悭吝，他有时也轻财仗义，慷慨好客，为他利用驱使的那帮狐朋狗友，经常吃他的拿他的自不必说了。比如吴典恩借他一百两银子，他也会看在好友应伯爵作保的面子上，爽快提笔在文契上勾掉利钱。平时也常给僧、道布施，尤其在官场上不惜花钱投资，但却心藏攫取更大回报的目的。他对钱财持有自己的看法：“那东西是好动不好静的”，这正是商人的见解。所以西门庆敢于花钱，不是守财奴。但他又是个刁钻的金钱奴，不管钱财怎么跑动，流向何处。他花一个钱出去就会想法捞回十个钱，尽管他是那样的骄奢纵恣，可他的财产反而与日俱增，这正是他这个市侩商人的突出特征。西门庆如此虔心敛财，他一生究竟攫聚了多少财富？这在他三十三岁临终时作了交待：“段子铺五万两、丝绒铺六千五百两、绸绒铺是五千两、印子铺占有银两万两、生药铺五千两、江船上四千两”，加上其他的欠银共计八万七千七百四十两，再加上宅院家业，总数足有十万两了。这批雪花银里饱含了多少无告的沉冤和他们的血汗，怎能让人不深恶痛绝那个暗无天日的社会。当时那个社会正是明代的晚期，资本主义正在萌芽，这就是市民势力的出现和增长，但市民阶层尚未形成独立的政治力量，为寻求发展，积累原始资本，它必然要向封建统治集团靠拢。当时的封建政治已经腐朽没落行将就木，其统治集团正走向崩溃，只得降尊纡贵在市民上层人物中寻求助力，以便狼狈为奸维持统治，这便造就了西门庆这样畸形的怪胎。剖析西门庆这个典型，让我们看到了资本主义萌芽初期，商人与腐朽势力的结合，为求原始资本的积累是多么的疯狂、赤裸、凶残而又无所不及，完全丧失了天良和人性。在他们的灵魂里只剩下金钱和铜臭，难道这个金钱奴西门庆的形象，对一切向钱看的人们，就无鉴镜之用了吗？
纵欲者的悲歌
德国伟大的作家席勒说：“谁要是抱着摧毁罪恶的目的，他就必须把罪恶的一切丑态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出来。”《金瓶梅》的作者以反传统的观念和犀利敏锐的目光，对那个社会的一切罪恶丑态，早就做出了无情的暴露，尤其对西门庆的一切罪恶丑态暴露得最为彻底，把他剔出骨髓的堕落、空虚和糜烂表露得一览无余。特别是对西门庆利用搜括攫取来的大量财富，过着骄奢淫佚的纵欲生活的描写。说到这方面人们极易想到西门庆是个摧残妇女的淫棍，是个性虐待狂，最淫纵的性生活糜烂者。作者以大量血淋淋活生生的情节，把西门庆掠夺妇女的财产、蹂躏她们的肉体，奴役她们的精神展示得极为充分。他为色情，谋杀了武大郎，气死了花子虚，痛打了蒋竹山，解走了来旺儿，逼死了他媳妇宋惠莲。他家里有一妻五妾，却还要包占王六儿，奸 通林 太太，家中的丫头、使女、仆妇和下人的媳妇有二十多个受过他糟踏凌辱，他还要经常嫖娼宿妓。女色之外，他还有男宠栾童。作者对西门庆这类罪恶的暴露，不是采取简单化和绝对化的描摹，而是客观真实地进行了细致刻画。如写他跟李瓶儿的关系，既展现了他对李瓶儿的诓骗、欺压和玩弄，又描写了他对李瓶儿的惜爱之情，并把这种情感还通过佛、道活动作了渲染，但其实质仍然是一个自私、好色、贪婪、狠毒者的情感。从而使这个形象的恶行德性渗透进了灵魂的深处，具有了复杂思想情感活生生的人了。
作家对西门庆骄奢纵欲还有多方面的无情暴露。他的住宅豪华宽敞，园亭楼阁，池沼台榭，还养着奇花异卉。连蔡状元也禁不住极口夸赞“乃胜蓬莱也”，它的宅院能一次接待上千的来客，连巡府巡按也无此等条件。他就利用这样的宅舍结交官府，宴请抚按和钦差，大张他的声势，为搜刮敛取更多的财富提供方便。他对饮食也很讲究，专有侍妾掌管厨灶，“每日吃用稀奇之物”连大户人家“几百年还没曾看见哩”。他请朱巡按蔡御史一席酒就花了不下千两白银。当时买个丫头七两银子，买个儿童仅四两，一席酒可抵几百口人的身价，可见这酒席实际是喝人血之宴了，啃出了多少人的垒垒白骨啊。西门庆还蓄养歌女家乐，以供宴饮与平时取乐，妓馆名妓，卖唱大姐，都得听他家召唤，能随喊随到。即便是妻妾们的生日，也都要弹唱饮酒，更不要说请客宴会了。西门庆如此的骄奢纵欲、无度享乐。他就不怕遭到天谴和惩罚了吗？但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却偏有自己尊奉的信条。请看五十七回里，西门庆对好色贪财的一段辩解自嘲。他说“今生偷情的、苟合的、多都是前生分定，姻缘簿上注名，今生了还。”他接着嘲弄说：“口自闻那佛祖西天，也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这消尽这家私，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灭我泼天富贵。”这就活画出了这个商业官僚暴发户对金钱威力的迷信，骨子尊奉的是“钱能通神”、“金钱万能”。难怪他骄奢纵欲那么肆无忌惮，贪财好色那么厚颜无耻！原来是他自信财富实力可以蔑视天条、君法、人伦，能为他的纵欲滥淫提供机会和保障。因为他是封建社会市侩、商人、官僚三者结合的基础柱石，能以高利贷、店铺及官吏的职权，巧取豪夺，欺诈诓骗，攫取搜刮平民百姓的大量财富，并从他这财富中支出一部分，供奉上级官吏及权臣宰辅，让他们来为自己撑腰壮势，巩固他的地位，给予他卫护。同时又能利用他们的职权，为自己贪赃枉法，揽事过钱，经营商业大开方便之门。他们之间形成了相互依存的关系，实质就是钱、权交易的关系。西门庆骄奢淫佚、挥霍无度，他又必须不断疯狂攫取财富，以支撑他的糜烂生活，就必然要雇用一批帮凶、地痞流氓、市井恶棍、帮闲泼赖来为他服务，通过他们把广大平民百姓的血汗敛聚过来，不断积累自己的财富，吸取更多的民脂民b。西门庆自然就成了上层统治者和下层寄生者之间的基础柱石，所以他才那么自信，骄奢纵欲更是为所欲为了。
西门庆的贪色滥淫和不择手段占有妇女，从他的行为动机构成来看，含有历史文化制度方面的深层因素。古代社会首领常常把女性俘虏，分配给立功者和亲随护从以作褒奖，自后便逐渐形成了占有女性的多寡，成为男子荣誉及地位的标志，男性人生理想的承诺。于是大量占有女性就成了封建社会男性人格价值追求的一种模式。就说西门庆在路遇冯妈妈告知李瓶儿嫁了蒋竹山，李瓶儿本是他择定要娶的侍妾，是他把她冷撇了，李瓶儿才无奈招赘了蒋竹山，西门庆“听了，气得在马上只是跌脚”，他着恼回家，妻妾女儿急避入内，只有新娶过来的潘金莲不识相呆着，西门庆对她出口就骂，赶上去就踢她两脚，也不理人。“在书房宿歇，打丫头，骂小厮，只是没好气。”他气恼的是什么？是丢了他的面子，失了“西门大官人”的尊义，羞辱了他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便激恼了他暗害蒋竹山，夺回李瓶儿，再对她进行报复折磨，李瓶儿过门时轿子落在大门前，半天没个人出去迎接。三日不进李瓶儿的房，气得李瓶儿上吊，他就抽着马鞭进她房去，逼着李瓶儿下床脱衣服跪着，“抽了几鞭子”。他多次恼问李瓶儿的无非是“我比蒋太医那厮谁强？”这些都显示了他封建大男子主义和对占有女性的荣耀。当然，西门庆贪色滥淫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和森严的封建礼教，制造了男女不平等的痛苦，导致了他走向罪恶之途。皇帝有三宫六院，官僚贵族是三妻四妾，暴发户西门庆自然也不甘例外。
感谢《金瓶梅》的作者，天才地为我们创造了西门庆这个典型人物，只要封建主义没有彻底铲除，它的余毒还在社会上散发一天，西门庆这个形象，就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江苏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江苏省文化艺术促进会
苏 雨 （唐晓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