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继承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每当提起红豆，就不由得令人想起唐代王维的这首诗。可是，你知道吗？在我们苏州，就有这样一位老人，他虽然收藏过红豆，却更收藏了因红豆而生发的故事。他，就是著名老书画家崔护先生。

崔护老先生今年已经八十五岁，那天，我们去拜访他，老人正依据我的那首《点绛唇》词意，飞红点翠地作画呢，于是很自然地谈起王维的《相思》诗和红豆来。崔老笑道：“我还收藏过红豆呢。”在众人的央求下，他有声有色地回忆起往事。 原来，上世纪50年代，苏州市第二中学有位教师名俞友清，他十分喜欢王维的红豆诗，把相关红豆的资料，包括红豆诗词，都搜集在一起，编成一本《红豆集》。周瘦鹃先生和崔护先生，与俞多有交往。三人在一起，也常谈红豆诗。一天，周瘦鹃特意送了两粒红豆给崔护。红豆装在火柴盒内，下面还垫了雪白的棉花，分外夺目。火柴盒外，周瘦鹃还亲笔题了四个字：“足慰相思”。 周瘦鹃又题了两首十分轻松俏皮的诗，送给崔护。 其一云：彩云易散琉璃脆，美色难支岁月长。寄语崔郎需作达，风花过眼莫思量。 其二云：观前游女如云集，面映桃花一律红。休为个侬休嫋爱，空教断肠此门中。 崔老当时居住在观前街，而他又与唐诗《题都城南庄》的作者同姓同名。《题都城南庄》全诗为：“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显然周瘦鹃在调侃诗中暗用了其典。 周诗第二首末句为“空教断肠此门中”，说起“断肠”，崔老又说起一事。原来崔老年轻时，曾镌刻一枚闲章，文为“一日断肠十二时”。章太炎夫人汤国梨认为“断”字欠妥，特为其改作“一日回肠十二时”。 去年，纪念周瘦鹃110周年诞辰，崔老在发言时，一时语塞。因为他想起了周的红豆并赠诗事，同时联想起相关的朋友，老树飘零，当时的文采风流，全被雨打风吹去也。 “那么，赠你的红豆，不正可以‘足慰相思’吗？”我听了忍不住打断崔老的沉思，努力想调节一下气氛。 果然崔老顿时脸现春色，微微而笑道：“我正是把它好好藏着，谁知藏得太好了，一时又寻勿着。后来，在抽屉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打开一看，啊哟，你猜猜看怎么了？” 我打趣道：“莫不是发了芽？” “哪里，红豆被蟑螂啃去了大半！”众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人们收藏珍品，缘于各种原因，或许会有损耗，但收藏目的又岂止是珍品本身？正如崔老收藏的红豆，虽然如今没有了，可是他收藏的相关故事还会一直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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