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震峰
点击google网,输入关键字:禾本科及马鞭草科,就会看到这样的内容:禾本科(学名Poaceae),全世界有700多属,至少11000多种。地球陆地大约有20%覆盖着草。禾本科包括多种俗称作”某某草”的植物,但是必须指出,不是所有的草都是禾本科植物。同样,并不是所有禾本科植物都是低矮的“草”,就如竹子,也可以高达十数米,连片成林。马鞭草科(学名Verbenaceae)全世界有9l属2000余种,从乔木到草本。
禾本科植物有很多用处。所有重要的粮食都是草,如小麦、稻米、玉米、大麦、高梁等。猪、牛、马、羊等各类家畜也都吃草。竹子在日常生活处处可见,在东南亚还有竹子造的房屋。大自然中的野草不仅是动物的食物,还能制造大量氧气,防止水土流失,绿化大地。马鞭草的经济价值也很大,其中有贵重的木材,美丽的观赏植物,有些是水土保持植物,能作为药材的种类更多。
陈守良先生是我国著名植物分类学家,尤长于禾本科与马鞭草科植物分类的研究,先后主持该两科在中国植物志中的编写。她于1977年、1978年先后当选为《中国植物志》中、英文版本的编委,还是《Felora of Ching》中美联合编委会南京研究中心(全国有4个中心)的负责人,她编写的马鞭草科在英文版中被选为样板科。
在一个薰风拂面的春日上午,我敲开了陈先生坐落于南京东郊的家门。今年己85岁高龄的她思路清晰、面容恬静,谈及人生的经历她陷入了沉思。
她出生于江苏靖江,其父有三个兄弟,唯有他的第一个孩子陈守良是个女孩,陈守良的母亲为此受到了家族的冷落。她经常对陈守良说:你是女孩,要争口气,方方面面都不要逊于男孩。她还记得每年在暑假的时候都会看到像雪片一样飞来的聘书,那是在中学教化学的舅舅因为专业知识丰富,敬业心强,每年都会受到许多学校的聘请,不会像有些教师那样担心落聘。从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要像舅舅那样做个有知识、有本事的人。
为此,陈守良发奋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
当她18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正值抗日战争爆发,日本鬼子进攻靖江时,她与父亲一起带着8个弟妹向北方逃难。那种恐惧和磨难至今仍令她难以忘怀,由于不断的奔跑,弟弟妹妹的鞋子都磨破了,从未做过针线活的她,硬是在大娘、大婶的帮助下一针一线的纳鞋底、做鞋面,看着弟弟妹妹穿上新鞋后脸上的笑容,她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更体会到了克服困难后取得成功的喜悦。
待战事稍稳,舅舅就与一些教师一起在一个叫“蛤蟆圩”的地方组办了苏北中学,陈守良与其它孩子又有了读书的机会。中学毕业后她到了当时的大后方四川重庆北碚,就读于因躲避战火而搬迁来的复旦大学园艺系,更让她高兴的是我国植物学的开拓者与奠基人之一,中国科学院植物分类研究所第一任所长钱崇澍先生亲自教授她们植物分类学。动荡的时局和艰苦的生活没有影响陈守良学习的热情,她像蚕吃桑叶一样,汲取着知识的养分。她的大学生活就在警报和爆炸声中度过,她由上海复旦大学调到中国科学院植物分类学研究所华东工作站。陈先生由大学转入研究单位,一干就是几十年。
她在裴鉴所长指导下首先参与了《苏南种子植物手册》的编写工作。就在这书快要完成时,中国科学院植物分类研究所所长钱崇澍老先生写信给裴鉴所长:现在经济发展了,禾本科的经济价值非常大,南京大学的耿以礼教授(中国研究禾本科的鼻祖)搞研究需要助手。钱老建议陈守良与北京另一位同志去给耿老当学生,要求是能刻苦钻研不求名利,帮助耿老编著出版中国主要植物图说———禾本科,为农、林、牧等工作者提供参考书。
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出生于地主家庭的陈守良受到了冲激,有些人在大字报上狠批陈守良写书是资产阶级名利思想在作怪。她不能理解,为此睡不好、吃不好,人明显的消瘦下来。一位工人师傅开导她说:“你多傻呀,大字报贴出来我们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事,这是好事呀,有什么值得生气和不高兴的呢?”就是这朴朴实实的一句话使她茅塞顿开。
文革后,所领导指定陈守良负责《江苏植物志》的编写工作,她带领20多人,经过5年多的努力完成了这项工作。就在《江苏植物志》刚出版之际,中科院要她主持《中国植物志》中禾本科的编写,这本书的难度更大,要去野外调查,要熟悉世界各国的文献,还要懂得德、法、英、荷、拉丁文等。如果发现了新种类,必须按照国际植物命名法规用拉丁文来命名,在国际公认的刊物上用拉丁文发表。为此,原本只学过英文的陈守良在工作之余又开始了外文的学习,她没有了节假日,家务事也无暇顾及。家里的老保姆精心劳作,解除了陈守良的后顾之忧,至今想起她还对这位来自苏北的老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就在陈守良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下,《中国植物志》第九卷第三分册,第十卷,第一及二分册先后完成出版了,接着九卷第一分册也出版了。这些书的扉页上赫然印着这样的文字:献给我们的已故导师———中国第一位研究禾本子科学者耿以礼教授。
《中国植物志》中文版中的禾本科共有五个分册,其中有个分册因为主持人的去世而被耽搁了,在无人能接手的情况下,陈先生带领一位年轻同志的,完成了该卷的编写任务。书出版时她坚持不署自己的姓名。
陈先生现在虽已85岁高龄,而且2002年又摔坏了右臂,肩部粉碎性骨折,2003年因左肾早期癌变而切除,但她还在坚持《中国植物志》英文版中禾本科的修订工作,她还关心着祖国的绿化建设,经常接待《草坪》、《观赏草》等刊物的学者,共同探讨一些大地绿化的问题。
陈守良先生就是这样孜孜不倦地在科研的园地里耕耘着,至今她已有著作40部,其中主编17部;发表论文80余篇:用拉丁文发表新分类等级百余个,在禾本科经典分类研究基础上不断开拓新的研究方向,20世纪70年代开创禾本科数量分类研究,发表世界竹类数量分类首篇论文。80年代初应用多学科手段综合研究世界菰属的系统演化,揭示了菰属在禾本科中的系统演化;同时研究叶片表皮结构的特征探讨禾本科的系统位置。曾应邀赴美、英、日、俄等国及香港、台湾地区参加学术研讨会与讲学。其业绩被选入《当代中国科技名人成就大典》、《世界名人录》等辞书。1992年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1998年中国植物学会为表彰她“从事植物学工作50年中,为中国植物学的发展做出重大贡献者”,并颁发奖状与荣誉证书。
面对成绩与荣誉,陈守良先生淡然一笑:我只是一个经历过旧社会苦难现实的知识分子,对工作和事业敬重的初衷不过是对失业的恐惧,是党和前辈专家、学者使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我所做的一切就像草木向阳一样理所应当。我现在已从科研一线退下了,但还要干一些必须要干事。我深深地感到,现在的条件多好,有了这么神奇的计算机,查找资料、与国外同行通讯联系都很方便,要知道以前我们一本本几十万字的书都是手写出来的呀。
望着沉浸在回忆中的陈守良先生,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铺满山川大地的小草,只要有了土壤、阳光、水分,它们就默默无闻、浩浩荡荡地生长着,一代又一代的延续着,我们的世界也因此变得美丽富足。